第321章 《c小调第二交响曲》V（1 / 2）
&esp;&esp;第321章《c小调第二交响曲》，V
&esp;&esp;“嚓嚓嚓嚓嚓嚓嚓嚓……轰！！！————”
&esp;&esp;在卡普仑的落拍之下，低音提琴的“诘问动机”再次从寂静之中撕裂而出，带出一声野蛮而失控的巨响！
&esp;&esp;第五乐章，扩大的奏鸣曲式，最后之日，复活颂歌。
&esp;&esp;全体乐队倾泻出排山倒海的降b小调分解和弦，小号与长号吹响f小调“审判动机”，惊恐的号角之声跨越八度上下贯穿，预示着末日启示录般的场景。
&esp;&esp;但前景如潮水般转瞬即逝，大提琴与低音提琴堕入阴影中徘徊。
&esp;&esp;他的挥拍暂时变得轻柔，气氛归于宁静的C大调，有的听众回忆起了第一乐章的“田园牧歌”第二主题，这时长笛、圆号和单簧管进拍，双簧管以回响的音色错开模仿：
&esp;&esp;“sol——do——”“sol——do——”
&esp;&esp;“sol——do，re，i，fa，sol——”“sol——do，re，i，fa，sol——”
&esp;&esp;依旧是那简单的主属音交替，以一二三四五的纯净音阶上行，然后迂回滑落。
&esp;&esp;但在这里它带上了圣咏的庄严气质，以及微妙的节奏和音程变形，于是它不再是“田园牧歌”，而是升华为了更高级的形态：“升天动机”。
&esp;&esp;竖琴拨出不稳定的减七分解和弦，圆号之声从夕阳西下的天际线传来。
&esp;&esp;43小节，呈示部伊始，双簧管吹响苍凉的三连音“宣告者动机”，开始了它面对辽阔无边的黑暗所唱诵的庄严赞歌。
&esp;&esp;交响大厅顶外的闪电仍在持续地划破夜空，但这不会改变其分毫的晦暗与沉郁。
&esp;&esp;卡普仑现在就觉得，自己暂时还活着的事实已经不像阳光，而似黑夜。
&esp;&esp;白昼之光，岂知夜色之深。
&esp;&esp;弦乐器的拨奏如庄严行进，木管组以ppp的弱度吹响了“末日经”主题。
&esp;&esp;过半的听众找到了熟悉感，这条带有审判和救赎二元性意味的中古圣咏，好像在第一乐章的展开部中间昙花一现地出现过。
&esp;&esp;而在这里，它处于呈示部的核心位置。
&esp;&esp;且继续被作曲家续写。
&esp;&esp;长号和小号承接了审判，预示了救赎，于是“末日经”的后半段，衍变为了“复活众赞歌”的初步形态。
&esp;&esp;一如漆黑死寂的《第二交响曲》总谱与海报封面上的那道微光。
&esp;&esp;“宣告者动机”三连音再度于各个声部间绽放，但这一次仿佛受到了动摇似地退缩，只剩下气若游丝的竖琴拨奏与弦乐震音。
&esp;&esp;卡普仑的喉结在颤动。
&esp;&esp;他张开了嘴，但说不出话，只有指挥棒的尖端长长地往后排探了出去。
&esp;&esp;“sol——fa。”
&esp;&esp;“sol——fa。”
&esp;&esp;“sol——fa，i，fa，re—xi—！”
&esp;&esp;长笛和中音双簧管在战栗中吹响了“恳求动机”。
&esp;&esp;降b小调的设计，使得sol与fa呈现的是VI-V级的半音关系，它尖锐地在空中悬置、重复、撕扯，又发展到双簧管、大管、短笛、单簧管……漫山遍野地在各声部间纠缠对位。
&esp;&esp;诚实地说，他的确想向命运恳求，哪怕声音像乐队这般发颤都可以。
&esp;&esp;因为自己还有很多想欲求、想拥有的东西。
&esp;&esp;这份工作的收入很高，社会地位也相对体面，自己带着“自知之明”地辞职转行，能混成这个样子是没想到的。
&esp;&esp;现在乐团里弄的那个“艺术普及”和“音乐救助”就是很好的东西，如果手头闲钱再多一点，结合自己前期的金融投资，就有很多很多想法以后可以亲自施展见证。
&esp;&esp;比如成体系地建个“旧日音乐学院”什么的。
&esp;&esp;小一点的事情，也许可以再要一两个孩子。
&esp;&esp;看着他们开心快乐地长大，然后分别教一门乐器，开一场家庭室内音乐会，让妻子和亲友们在温馨中聆听。
&esp;&esp;呈示完“恳求动机”的他摇了摇头，伸手对准了耳朵捕捉到的偏右后方的位置。
&esp;&esp;低沉的“末日经”主题再次肃穆响起，这次不是偏恬淡的木管，而是富有金属质感的铜管，它接续的“复活众赞歌”渐次升高，“宣告者动机”也逐次加入，交织为响彻天地的启示录篇章。
&esp;&esp;呈示部结束，一片令人惴惴不安的寂静。
&esp;&esp;卡普仑喘着气，左臂斜向下伸直，手与腰胯平齐。
&esp;&esp;这是一个很低的高度，以示意ppp的起奏。
&esp;&esp;乐队后排已做好准备，那六名打击乐手躬起身子，屏息落槌。
&esp;&esp;定音鼓、大鼓、小鼓、铜锣、大镲……一字排开的打击乐器全部奏响。
&esp;&esp;“铛铛铛铛铛铛铛铛…….”
&esp;&esp;卡普仑想起了作曲家对这个展开部所做过的指示。
&esp;&esp;“请所有人用你们最快的速度，敲出你能做出的最弱力度，然后在三个小节之内升至最强，直至毁灭一切！”
&esp;&esp;“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！…….”仿佛海啸临近，山岳坍塌！
&esp;&esp;在排山倒海的渐强之音下，他左手做琐碎而激烈的绕拍，越举越高，升过头顶，然后带着右手的指挥棒一同狠狠斩下！
&esp;&esp;惊恐的“审判动机”号角声再度吹响，六位打击乐手血液全部涌往双臂，面露狰狞之色，双手更加疯狂失控地抡槌叩击！
&esp;&esp;“轰嚓！！！————”
&esp;&esp;真正的末日启示录场景被粗暴打开，荒原之中地动山摇，墓穴裂开，死者林立，漫山遍野地鱼贯加入行进之列，不分贫富贵贱，国王也好、乞丐也好、义人也好、恶徒也好、信神的也好不信神的也罢，全都不由自主地举步向前，接受最后一日的拷问。
&esp;&esp;“审判动机”、“宣告者动机”、“末日经”主题及“复活众赞歌”展开了短兵相接的厮杀，逐渐演变成了一大段光怪陆离而脚步狂乱的进行曲。
&esp;&esp;起初是双脚站立的位置失去支点，然后是小腿，再然后是双膝。
&esp;&esp;他感到自己正向未知的死亡飞奔而去，世界丢失了仅存的透明度，开始变得晦暗且难以理解。
&esp;&esp;低音鼓的滚奏声渐行渐远，弦乐器又发出了颤栗般的颤音。
&esp;&esp;再次探出指挥棒，这一次对准的是长号组。
&esp;&esp;“do——xi。”
&esp;&esp;“do——xi。”
&esp;&esp;“do——xi，，xi，sol—i—！”
&esp;&esp;降e小调，半音化的VI-V级进行，“恳求动机”再一次出现，悬置、重复、撕扯、叠加，那些人在恳求之际，哭声愈来愈高；
&esp;&esp;乐队的齐奏缕缕将其粗暴打断，哀嚎直震天际；
&esp;&esp;大提琴在倔强地续写这段旋律，往更加严酷冷冽的方向发展。
&esp;&esp;死者不愿让感官弃之而去，但意识终将随着永恒圣灵之逼临而消殒。
&esp;&esp;恳求动机啊，在展开部被呈现得这么精彩。
&esp;&esp;第一次，他突然觉得自己干这一行的天赋或许真的还可以，就是起步晚了点。
&esp;&esp;如果命运能再给十年时间，
&esp;&esp;或者，五年，
&esp;&esp;不，哪怕只多一两年！……
&esp;&esp;应该是能在指挥上多有些见地，多给世人留下点东西的，不至于只有这么一张孤零零的唱片。
&esp;&esp;孤零零的唱片？
&esp;&esp;“宣告者动机”再度被他引出，他已精疲力竭，整个人就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。
&esp;&esp;在阴沉如水的黑夜中，他挥舞着残存的灵性，就像挥舞一支临近熄灭但仍旧炽热的火把。
&esp;&esp;晦暗的幕布被烫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坑洞。
&esp;&esp;坑洞中有光线渗出。
&esp;&esp;尘世生活显示出最后颤栗的姿态，启示的小号在呼唤，夜莺之声远远传来，长笛与短笛以神秘的华彩交替婉转啼鸣。
&esp;&esp;那么多崩溃恳求的瞬间，那么多歇斯底里的情绪，在此时终于消尽，就连空气都凝结不动。
&esp;&esp;作曲家笔下美得最超绝，最令人屏息的时刻到来了。
&esp;&esp;卡普仑轻轻地颤抖着探出了手，朝远方，朝高处。
&esp;&esp;他不像是在指挥，而是想去触碰什么一生未得的东西。
&esp;&esp;他的嘴唇在跟着微微念动，但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&esp;&esp;在一片可怕又惴惴不安的静寂中，合唱团以最轻缓的无伴奏清唱，开启了最后之日的那曲颂歌：
&esp;&esp;“复活，是的，你将复活。
&esp;&esp;我的尘埃啊，在短暂歇息后！
&esp;&esp;那召唤伱到身边的主，
&esp;&esp;会将赋予你的新生。
&esp;&esp;你被播种，直至再次开花！
&esp;&esp;我们死后，
&esp;&esp;主来收留我们，